2007/06/06 專題演講 笑聲中的異議：Daumier的諷刺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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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演講：笑聲中的異議：Daumier的諷刺漫畫



主講者：中央大學藝術學研究所副教授曾少千



時間：2007/6月 6日上午 10時至12時



地點：文二館C2-201



（演講綱要）

這次演講談的是十九世紀法國漫畫家Honoré Daumier (1808-1879)，如何透過幽默喜感的諷刺漫畫，針貶七月王朝和第二帝國的政局，評論社會和文化現象。我們選擇幾個不同面向來看Daumier的歷史描繪和喜劇藝術：政治、中國之旅、知性女子、布爾喬亞。



一、Daumier的共和主義理念和漫畫生涯：

在馬賽出生的Daumier，從小從工匠父親學習Rousseau的民約論，抱持主權在民與和平反戰的理想。畢生出版4000多張石版畫，1000多張木刻版畫，曾因漫畫批評Louis-Philippe國王而被判刑監禁半年，但仍愈挫愈勇，成為十九世紀最卓著的諷刺漫畫家。



二、笑裡藏刀的caricature和satire：

這時期的漫畫尚未發展成連環的卡通漫畫故事，而是單張完整的圖像，外附文字旁白，指涉現實世界。Caricature掌握了指涉物的鮮明特質，針對人物的面相體態、行為舉止，加以扭曲、誇大和抽象化，在此變形和預期慣例的差距中，產生幽默感。漫畫靠著重複累積來使觀者熟悉造型，其首要目的在於描述和個性化所評論的對象。Caricature可能會結合satire，在玩笑中更含有反對精神，企圖暫時、虛構地降低強人的權威，使觀者瞭解當權者的愚昧、虛偽、惡端，提供短暫的慰藉。Satire的效果能區分觀者和被諷刺的人物或族群，加強觀者的優越感。



三、Charles Baudelaire《論笑的本質和造型藝術的喜劇》 (De L’Essence du rire et généralement du comique dans les arts plastiques, 1857)



1.笑代表了撒旦的聲音，流露人類的原罪和墮落，觀者的優越感和自信心。

2.笑可分為兩大類型：一是絶對喜劇(le comique absolue)，這是象徵性的表現怪誕奇特和超自然的事物，引起觀者立即爆笑，例如Rabelais的文學。二是表意喜劇(le comique significatif)，這是模仿性的表現日常生活中的幽默，觀者常遲疑片刻而微笑，牽涉道德概念的忖度，如Molière的劇作。Daumier的作品絕大部分是屬於表意喜劇。

3.發笑的能力在於笑的人，而非在對象。快樂和笑的差異何在？快樂存在於自身，情緒單純一致，卻有各種表現方式，甚至喜極而泣。笑則是病狀的、雙重又矛盾的情緒。



四、在查禁氣氛下辦漫畫報：

1.查禁的法令：在識字率不到人口五成的情況下，政府懼怕圖像的傳播效力勝於文字，「沒有東西比這些惡名昭彰的漫畫、叛亂的設計更危險，更能產生致命的效果。」文字訴諸心智，圖畫卻向感官喊話，留下生動和深刻的印象。而且，最令政府生畏的是異議內容，因唯恐動搖社會秩序，降低滿意度和支持率。1835年頒布的「九月法」明訂：任何引發人民對政權怒怨的漫畫，形同違法，將遭受判刑和罰款。

2.對於報刊編輯和漫畫家而言，任何主題系列都需考量查禁嚴鬆的問題，如何不讓批判變成誹謗或叛國。

3.出版家Charles Philipon的行銷策略：將法國史上最長壽的漫畫日報Le Charivari (1832-94)定位在共和立場的評論媒介，頭版為政論，第二版為文化漫談和小說連載，第三版為全頁漫畫，第四版為漫畫。一年訂報費用60法郎，訂戶平均2000人，並在報社闢有閱覽室，櫥窗展示最新漫畫，由旗下20名漫畫高手輪番上陣。

4.漫畫家和編輯合作的過程：我們可將漫畫視為指涉物（即有關現實的主題對象）、讀者、漫畫家、編輯修辭所組成的社會文本，具有多重的聲音。通常，編輯構思主題，再分派給漫畫家執行。然後記者或編輯爲漫畫寫標題和圖說，最後將樣稿送交內政部審查，通過始可印行。



五、厲變政治人物的身體：

1.抗議七月王朝的背景：1830年勞動和工匠階級發起革命，推翻波旁王朝，要求社會改革和普及投票權，但很快發現新上來的政權仍是寡頭執政，且經濟日漸衰弊，民生疾苦。

2.Daumier的作品Gargantua被查禁判刑的原委：這張漫畫以Rabelais小說主角巨人Gargantua的消化系統，巧妙影射政府剝削農工和圖利官員的社會結構，使Daumier被扣上「激發反政府和國王的仇恨輕蔑」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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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umier, Gargantua, lithograph, 21.4 x30.5 cm, 1831



3.「梨子」的象徵：在1830-35年間出版家Philipon根據Louis-Philippe國王面相創造出梨子的擬人化符號，成為反政府論述的散播工具，風靡了當時的文學和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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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ipon, ‘Les Poires faites à la cour d’assises ’, Le Charivari, wood engraving, 17 January 1834



4.雕塑性速寫：Daumier的《立法院之腹》運用在國會即席捏塑的陶土肖像，轉化為紮實具體的素描美學，傳達國會代表們的昏眛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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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oré Daumier, Baron Joseph de Podenas (1782-1851), Deputy 1833, Colored clay Musée d'Orsay, Paris



六、中國系列的跨文化比較：

1.Daumier筆下的中國人形象並非正確的民族誌考察，但是他在強調種族差異之刻板印象的同時，卻也經常透過對於東方的想像，折射法國本地的政治和社會問題，以虛構情節反襯法國當前的局勢。

2.選擇中國為題材的原因，很可能是當時文化界興起的中國熱，以及1839-42年的鴉片戰爭影響，Daumier的漫畫批評英國在中國強制傾銷鴉片，也抗議拿破崙三世的外交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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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umier Mariage Chinois, Voyage en Chine, Le Charivari. 4. 28. 1844



七、對於知性女子的性別偏見：

在查禁政治漫畫的期間，Daumier的視野轉向觀照廣泛的社會潮流變遷。1844年的藍襪系列(Les Bas-Bleus)描繪新女性追求知識和文學創作的現象，奚落女作家和女權份子怠慢家務，同情男性失去權威來兼顧家庭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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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umier, Une femme comme moi .... remettre un bouton ... vous êtes fou!. Les Bas-Bleus, Le charivari, 5. 23. 1844




八、布爾喬亞的五感經驗：

1839年的《巴黎類型：五感》系列顯示，Daumier細微觀察巴黎中產階級的面相姿態和日常生活，從傳統的聽覺、視覺、味覺、嗅覺、觸覺的圖像學出發，挖掘箇中發噱詼諧之處。在此，satire的意味較政治漫畫少，觀者和畫中人物誠屬同一階級或類型時，便能在其中辨識自我：原來自己和其他人沒啥兩樣，而能調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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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umier, L’Odorat, Les Cinq Sens, lithograph, Le Caricature provisoire, 7.21. 1839



九、Baudelaire談法國諷刺漫畫 (Quelques caricaturistes français, 1858)：

1.諷刺漫畫的兩大意義，一在事實，提供歷史學家研究的材料；二在神秘和永恆的特質，將無法定義的美注入了醜陋的人物主題，可供藝術家關注。

2.推崇Daumier的漫畫對現代藝術和哲學具重要意義，其描繪城市生活的寫實程度帶有奇幻色彩，布爾喬亞這平庸又古怪的階級，它的愚昧、傲慢、熱情、絕望皆歷歷在目。

3.Daumier藝術成就來自驚人的記性和穩健的筆鋒，黑白素描卻猶如帶有顏色。他嚴肅對待輕鬆短暫的漫畫，使新聞和軼事擴展到人性和普世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