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9日 星期一

攝影與文學--《糖衣與木乃伊》選篇;部落格版序言

攝影與文學--《糖衣與木乃伊》選篇;部落格版序言





糖果店,彩色老照片





  FRLT1800部落格本著法國跨藝術展演的主題,決定新闢「攝影與文學」網誌分類,先把《糖衣與木乃伊》裡頭幾篇與十九世紀文學家相關的文章擺到部落格上。



  《糖衣與木乃伊》,書本身,大概已絕版好久了。當年存檔的小磁碟片也不見了。特別感謝玉琪和音妤,重新建立了電子檔,舊文章才能以現代化的新形式再度與讀者見面!



  書中,是一些相對而言寫得輕鬆愉快的文章,講一些故事,串連一些文章,湊合一些想法。



  現今,回頭來看那前個世紀末所寫的東西,有兩點對我而言算是欣慰滿意的。

  一是書名--當然是來自羅蘭巴特的點子。

  二是書封面上的老照片(但不會在此出現了)。



  不到十年之間,照片、底片、老相機已消失無蹤。再過幾年,年輕的一代已無法想像這些東西的存在,或者,感覺就像石器時代的工具一般遙遠了。到時,這本書裡寫的東西又將如何為人所接受呢?屬於過去時代的我,也無法想像了…




2008年9月16日 星期二

紀史小典-1903-- 環法自行車大賽:一部「偉大的史詩」

紀史小典-1903-- 環法自行車大賽:一部「偉大的史詩」



環法自行車大賽名將Louison Bobet



圖片引用自

http://davesbikeblog.squarespace.com/blog/2007/5/4/trail-fork-rake-and-a-little-bit-of-history.html



(未經版主許可,請勿引用本文全文或局部)



  環法自行車大賽從一九○三年,由擁有《汽車報》(L’Auto)的媒體人,同時也曾是自行車賽冠軍選手德葛弘捷(Henri Desgrange)創立以來,至今已有超過百年的歷史。「 ... 環法自行車大賽(le Tour de France)是一部偉大的史詩」,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一九五○年代為這項大型國際運動賽事所寫的評論散文,一開頭就如是宣稱。作為一部「偉大的史詩」,論其神話地位,`一個多世紀以來可謂屹立不搖。



  大體而言,我們現今可對環法大賽的發展有十分清楚的認識,也可以簡明地歸結出運動或運動神話在戰後年代所曾扮演的社會角色。此一角色,與其說是具有消極的療傷作用,不如說,更積極地創造了一種持久循環的「和平時期」;換言之,法國在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後,在昇平期興高采烈地進行公平公開的競賽展演,讓全民可以熱烈參與,正足以展現一個民主社會中自由、平等的至高理想價值--縱使在現實中並不總是如此。其中,與夏日、生命力、速度、自由等主題不可分離的環法自行車大賽尤然,特別是它具有對法國而言格外珍貴的幾項特點:首先,環法大賽誕生於法國本土,雖然它自創始以來便是一項國際性的比賽,但普遍被認為是最足以代表法國的運動。它在法國廣受歡迎的程度,從戰前《汽車報》訂戶的年年倍數攀升,可見一斑,兩戰期間更達到了高峰。其次,值得注意的是,自行車大賽的普受歡迎,不只得利於當時報業的急速發展,同時,從「人民陣線」左翼聯合政府到戰時的維奇政權年代,官方普遍對民間休閒活動日益重視,也對應了體育運動的大眾化與平民化,從此不再像十九世紀的體育,僅為少數菁英貴族的專利。就比賽場地而言,環法大賽也別具意涵:相對於框限圍起的、菁英特權專屬的運動場所,環法大賽是在屬於公眾的、綿延不斷的道路上進行的,也等於是直接走進了人民的日常生活空間。到了戰後,法國或整個西歐面臨了轉型至大型企業為主導的資本主義生產社會,對傳統產業不免構成了威脅。此時,一些來自法國或其他國家選手的「庶民」出身背景,創造了小市民自立自強,靠一己努力、奮鬥成功的神話(「1903年第一屆的冠軍De Maurice Garin綽號「掃煙囪小工」,1994年的贏家Miguel Indurain是西班牙農家子弟,...Henri Pélissier機械工實習生,Fausto Coppi肉品店實習生,Louison Bobet麵包師實習生,Jacques Anquetil打算當裝配工人,Eddy Merckx比利時來的,家裡開雜貨店,而Bernard Hinault,父親是布列塔尼的火車駕駛員」。),這多少產生了一些象徵性多於實質的平衡作用,能安撫、進而激勵這一社會階層廣大群眾之民心。最後,特別具有國族歷史意義的是,法國從戰前被德軍占領並一分為二的局面,回到收復統一,也能藉由環法大賽跨越國境內外的鄉野與城鎮,展現國土的完整統一與「江山」之無限美好,並一再喚醒沉澱於其中的無數國族歷史記憶。這些與歷史和社會發展緊密關聯的因素,都再再說明了環法大賽對當時法國社會的重要意義。



  百年來,環法自行車大賽的報導敘事文(récit journalistique或chronique)一直可見到有關史詩的比喻,不僅如此,也充滿了或近或遠的各種文學典故、歷史事蹟。環法大賽每年總會規劃一條不同的路線,連接不同的地理景點,是屬於那種比賽場地每年變動、每日變動、甚至時時刻刻都在變動的體育競賽。可以說,比賽的報導有如寫日記一般,但總是在單純的比賽之上,藉著每一階段賽程所行經的地點,去引喚地域時空中的記憶,銜接歐洲古往今來的文史遺產;其中不只可見到最基本的荷馬史詩《奧狄賽》和其他古希臘羅馬神話引喻,此外,比如從左拉的《大地》到塞萬提斯的《唐吉訶德傳奇》等名著,也會出現其中。這樣互文豐富的敘事文學,不免會令人想到法國早期浪漫主義作家夏朵布里昂(René Chateaubriand)在其長篇回憶錄(Mémoires d’outre-tombe, 1848-)中,結合旅行、回憶、歷史、閱讀的緊密互文交織。環法自行車大賽著名的報導記者,從早先的德葛弘捷、朗德勒(Albert Londres, 1884-1932)到近年比較著名的布隆丹(Antoine Blondin, 1922-1991)或魏努克(Michael Winock)等,都不時會影射史詩神話來述說賽事,他們就如同傳頌英雄豐功偉業的詩人;而不少的作家,如柯蕾特(Colette)、布扎蒂(Dino Buzzati)、蒙特爾榮(Henry de Montherlant)等,也撰寫過觀賽紀事。



  歸根究底,現代體育作為一種展演文化,的確從一開頭就是被設想建構起來的人造物。環法自行車大賽的催生者也是辦報人德葛弘捷,為了創造出媒體報導源源不斷的材料,以持續吸引讀者,便努力促成了多日賽程階段,以連日接續且跨越不同地理景點的新聞事件,帶來高潮迭起,如連續劇般的演出;大自然地形所將造成的各種困難及路途上種種的「不測」,早已預先被納入了劇本中。巴特直指大賽的史詩特質,便是指其為建構出來的文化現象。(摘自2008文化研究會論文:〈環法自行車大賽一如史詩〉-試論羅蘭巴特的神話解析書寫




紀史小典-自行車的神話?

紀史小典-自行車的神話?



la bicyclette : modes d’emploi



  自行車在其發展歷史中包含諸多可以神話化的因素,筆者自行歸納了一些,僅作參考如下:

  十九世紀,經過有心人士的不斷研發,自行車有了現代的樣貌,很快地從一個單純的移動工具轉變成一運動項目,兼具休閒、娛樂與鍛練體能的功能。環繞著這個新興的個人式交通工具,也逐漸形成了整套的文化活動與社會現象。若是和它同時代快速發展的另一交通工具-汽車-,以及稍後的摩托車相比,自行車就像是遊走在多項跨界邊緣的象徵物:

  它源自日常生活,但從一開頭便具有不可抗拒的遊戲性魅力;

  它看似脆弱、無攻擊性,但輕巧靈活,有挑釁及快閃逃遁的潛能;

  它代表絕對個人的自主行動,但又經常以團隊組織的方式出遊;

  它沒有使用年齡上的限制,男女老少咸宜;

  它從城市到鄉村,能將城市空間轉化成鄉村;

  它隨時隨地穿梭自如,以其自由行動,曖昧地處於「行人」與「汽車」之間,試圖證明施加給它的交通規則實屬多餘;

  二十世紀初,它予人的感覺比代表速度暴力的汽車更直接接觸大地,更符合當時人們對於回歸鄉土,親近土地的渴望;

  腳踏車人人可學易乘,但是作為體育競賽項目,其訓練過程又屬於最辛苦嚴厲的運動之一;

  它被視為人力的勝利,拒絕機械外加的助力;

  它是人類身心手腦並用的表現,是個人意志的展現,同時又是近乎機械地、斯多葛式的耐力堅持;

  它一邊考驗著騎士的衝勁活力,一邊又要求保有柏格森同時代人所關切的適應性與變通能力;

  由是,它本是非常貼近平民大眾的日常工具,但又因它有助於使用者不斷強化體魄身心,體現「行動中人」的形象,亦可用來培養一九二○年代人們所想像、期盼的「新人類」、超人、現代英雄。

  它跨越國界時空,到處可見,但它的普遍性與使用廣幅不一,使它在不同的社會裡形成不同的價值意涵,其重要性及意義持久性又隨時地而有不同的消長:比如,自行車在西歐文化中的地位,絕不同於戰後共產中國的自行車。

  簡言之,自行車極易於附會現代運動的兩個雙互對立的神話:回返人類源初之黃金時代的神話,以及進步的神話。(摘自2008文化研究會論文:〈環法自行車大賽一如史詩〉-試論羅蘭巴特的神話解析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