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6日 星期一


 

2020年11月

國美館  台灣攝影家專輯  新書出版發表會

攝影家游本寬專輯研究主編代表致詞


部長館長各位攝影界的前輩各位貴賓午安

 

我謹代表參與這次三本攝影專輯的編輯工作人員和撰文者來致詞

首先文化部和國美館能持續推動台灣當代攝影家的專書是非常鼓舞人心的事

這一梯次的三位攝影家都是非常令人景仰的資深藝術家三位的作品風格各自不同許多作品都相當動人,展現了台灣攝影和攝影中的台灣的豐富面貌,相信每一位台灣的讀者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各自的共鳴和賞析的樂趣進而對攝影藝術的潛力有更多的想像

 

我非常榮幸和驕傲可以參與這次的編撰工作,不過在新書發表會的今天我只有滿心的感激

1990年代我剛回國時有幸多次參與當時攝影教育學會主辦的學術研討會,尤其受到莊靈老師和游本寬老師的提攜對於他們深具遠見致力於推動台灣攝影史攝影藝術文化的研究十分感佩

這次我能有機會擔任研究主編的工作要特別感謝游本寬老師想到我,點名我,對我的信任

我也要謝謝我中央大學的同事曾少千老師她非常爽快地允諾貢獻一篇專文,使這本攝影集大大增添了學術份量

能夠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把這套書做出來完美地呈現在各位面前,除了要感謝攝影家全心全力的主持,更要感謝幕後,左右設計的編輯張欣宇以及館方的承辦人員吳欣潔還有好多層的審查委員反覆的鞭策。我相信大家都是因為深具使命感因而不斷給予非常多的建議和意見使我們有機會不斷地反省改進或者在經過思辯後更堅定我們的理念和選擇

在多方不同意見的來回對話中也說明了一件事相較於二三十年前今天台灣的攝影文化正在蓬勃多元地發展越多討論的聲音,更顯見熱心關懷攝影的人已越來越多

(因為,我們知道,自有攝影發明以來,法國人對任何攝影文化的議題都有非常激烈熱鬧的討論正是這樣積極參與的盛況促成了文化大國的風采而我們可以看到現今的台灣也正加速前進中。)

 

我還要特別感謝編輯欣宇無數次在台北台中往返奔波開會,為了各方之間意見的協調溝通為了落實各種各樣的想法,真的非常辛苦

尤其在全球武漢肺炎的疫情極為嚴重的漫長一年間我們和游老師大半時候是透過網路越洋聯繫不斷地來回溝通,才能照顧好每一個環節

今天終於拿到了攝影集,我真的感到非常開心

希望大家喜歡這三部攝影集,也請大家廣為宣傳,分享給更多國內外的朋友同好。    我就簡單說到這裡,謝謝!

許綺玲



2021年4月12日 星期一

 

台灣作家攝影肖像──

從林柏樑拍的葉石濤談起

 

許綺玲

 

        葉石濤很上相。看他的回憶錄、自傳和訪談,常見他以自嘲的口吻,說自己是「老朽作家」、「糟老頭」、「老貨仔」。「葉老」愛自謙,心情其實很複雜吧?我未曾見過其人,不過,第一次看到林柏樑為他拍的相片,印象很深刻:他側坐在藤椅上,臉偏過來,向著斜前方,細瞇的眼,似看未看。

 

 

        台灣的老作家,在他們懷著戒懼又充滿熱情投入寫作的年代,作家只是寫作的人,很少見靜的動的媒體把作家肖像到處發散。也許資源條件尚不足,消費風氣未形成,也或許整體社會的心態上罕以為有此必要。寫作的人僅以文字代表自身,倒不見得都像魯迅為的是「作人要樸實」的原則。撇開這樣的道德觀,若論心理層次,照羅蘭巴特的講法,一旦開始專事寫作,就從自我的圖像裡移到了圖像之後或圖像之外,也就是從圖像式的想像(l’imaginaire d’images)轉入了書寫中的想像(l’imaginaire d’écriture)。簡言之,一個人成為作家之前,也就是開始他的生產活動之前(la vie productive),是在照片中或在他人的眼中被人依其形像評頭論足的;而作家的工作造就了一個新的情境,讓作家自身以文字建立自己非圖像化的形象。如此一來,好似進入了書寫中的想像,應可自由馳騁,「手寫的痕跡」該是唯一留存下來接觸大眾的符號。

 

        事實卻不然。戰後法國經濟逐漸復甦,正當此時建立起作家名聲的巴特,飽受自身形象無以自控的憂懼。對於這個現象,他或許比一般作家更覺水土不服,不時感受到的是自身的疏離與分裂:「面對鏡頭,我同時是:我自以為的我,我希望別人以為的我,攝影師眼中的我,還有他藉以展現技藝的我。」更奇怪的是一旦自知有人在拍我,「我竟不斷地在模仿我自己」(《明室》,頁23!他曾毫不留情地批評過攝影對「渡假中的作家」所建立的一套神話符號(作家一邊享受著渡假時物質生活上的簡單歡樂,一邊仍不斷在展露著他們從不放假的精神生活),現在輪到他自己經常被盯視被拍照,他只得極力思索:如何在不得不有的成規符號與樣板形象中仍保有他的一丁點自我?比如關於有幅一再被《當代》雜誌翻印的照片,他想表明的是:照片裡穿著風衣、用左手點煙的我,看起來很符合「孤獨作家」的形象,而這樣的意涵是大家認同的,不是我的;可是,我想從我的立場告訴你,身為作家,我的確很孤獨,就像身為左撇子處在社會中所感受到的孤立。從大家或從我,這兩個方向發出的訊息雖是一樣的(「孤獨作家」),但意義卻大為不同。

 

        巴特必需藉著文字書寫,曲折費心而又不過於刻意地照料這個從他的立場自許的獨特形象,相當辛苦,又不見得奏效。或許正因如此,他開始思索人的真諦表情,暫且名之為「氣」(air),氣度、氣質、風貌、精神本質,「有如身份的固執附加物,天賦所得,毫不『自負』:氣質所以能表現主體,因主體不自以為是」(《明室》,頁126。氣質難以分析,但並非無法捉摸(也屬於巴特越來越感興趣的不可分割、無符碼的訊息)。而這樣一來,肖像攝影就得要面對雙重的辯證難題。首先是關於空間、視覺再現,介於普遍與個體的問題:如前所言,在影像中每一樣事物、姿態或表情都可能立即被貼上成規符碼的情況下,要如何去凸顯被拍者主體的個人性?其次則是時間性,介於恆久與瞬間,甚且是本質相對於偶然的問題:試問氣質若代表傑出的個人性,且必然是凝聚一生人格的綜合物,現在要如何藉著極短暫瞬間定影的肖像來呈現?除此之外,也許還應加上第三重的辯證難題,涉及的是拍照的主客體,或主動被動雙方:氣質既然是源自於被拍者主體,也即是自發的、內在的,攝影家理當不在其中強調自身技藝的展現,以免喧賓奪主;但是若不發揮技藝,氣質豈能總是對得上決定性的瞬間?如此一來,肖像整體的結果是否仍要歸因於外在賦加的條件?

 

 

        藉由巴特的省思,我經過了這番繞轉,再回頭來看藤椅上的葉石濤,特別耐人尋味的是,這位一輩子愛讀韓波的《醉舟》,在書寫中表現得那般自覺又愛自嘲的老作家,在影像中毫「不自以為是」。看他那紮紮實實、渾圓的頭胸肩,不禁令人想到蕃薯或地瓜,從土地中生長。葉石濤有本評論台灣與外國文學家的文集,就名為《沒有土地,哪有文學?》。但是若要界定相中人所流露的「氣質」,我以為薩依德的這段話更能夠反映他在艱困中仍不斷保有省思距離的態度:「知識份子有如遭遇海難的人,學著如何土地生活,而不是土地生活」(《知識份子論》,頁97,粗體字是原作者強調用)

 

        大概總有讀者會反駁我,說這是我從閱讀葉石濤的著作,或者想到台灣文學的過去,種種感觸在心中,所作的投射。多少或許是吧?不過,巴特為「氣質」所舉的實例──即「善良而毫無權力欲」的美國黑人勞工領袖藍道夫(Ph. Randolph)──,也是將相中人物置於社會歷史的脈絡中,且看重的是「道德精神」。文藝復興以來以人本為中心的肖像藝術(不等於藝術肖像)不正一向如此。至於攝影肖像的辯證難題,現在又在拍照的主客體關係之外,再加進了觀者這一方的互動情況了。而觀者本是個複雜的互文體!

 

        林柏樑也拍了其他台灣作家的肖像,有些作家像周夢蝶、楊牧、馬森、胡品清等的作品我年輕時讀過,近年又讀了李喬、鄭清文和葉石濤的作品,甚至有的作家像鄭清文老師因家父的關係而認識;其中也有我所不熟悉的作家,但見了照片會心生好奇。林柏樑為他們拍的肖像照,在我個人看來,並非個個都恰到好處。像楊牧的照片(我沒說楊牧)一看就感覺做作。反之,有的則是忘我的在他們平實的寫作情境中(也自然而然屬於非常「樣板」的作家肖像背景安排),卻有著「不自以為是」的自然謙遜。照片能引起觀者對相中人的好奇,進而想去認識其人並閱讀作品,讓照片那薄薄的影像成為開向現實的一扇門,開向了生活、開向了歷史,這豈不是自有照片以來即被賦予的一項重要功能?就林柏樑與其中幾位少為人知的老作家之間的攝影相會來看,說是一項使命亦不為過。這些作家本來就甚少機會曝光,根本不會想到巴特那番複雜的媒體恐懼。為他們拍照立肖像是以攝影作為存證的媒介肯定其存在,肯定他們在台灣文學界之在場。當林柏樑藉影像對台灣作家表達敬意的同時,不也正期願觀者看了照片進而想接觸台灣的文學、認識台灣的歷史?

 

看台灣老作家的照片,想到葉石濤所曾遭逢的迫害,想到更多的是台灣的歷史、曾有的菁英,──我真正想講的,其實是些悲憤的話。◎04.06.12

2014年3月5日 星期三


從《包法利夫人》看十九世紀法國咖啡的文化轉移

─從菁英饗宴到市井小名的每日咖啡

 

 

前言:

當我們頻繁的進出咖啡館可曾想過咖啡是怎麼或如何成為現代人手一杯的飲品呢? 可曾知曉 十八世紀時咖啡館成為法國社交圈的新寵兒,這不僅是優雅的代名詞同時也匯集不同價值觀與想法的啟蒙家,批判與發洩不滿的場所。在一杯杯熱呼呼咖啡的醞釀下,啟蒙時代的作家、演說家、辯論家與政治家們建構出新的改革思想,發表一場場場激昂的演講。咖啡館從原本瀰漫文人雅致的洛可可風情氣氛中,在民主的推波下成為社會各界菁英討論政治與演說的地方。直至十八世紀後半葉, 咖啡不再只是上層或布爾喬亞階級的飲品。

 

文化轉移: 從菁英文化轉移到大眾文化的過程。

 

十九世紀,咖啡擺脫掉菁英文化色彩呈現更多元化、大眾化的趨向,從以下的節錄可看出:到咖啡館喝咖啡的舉動還成為普遍的大眾習慣,咖啡甚至變成生活的必需品:清晨上工前先來一碗咖啡提振精神,或是下班後到工廠附近的咖啡館放鬆一整天下來麻痺重複性的工作。

 

第一段節錄分析:

I’m that worn out sometimes as I drop asleep on my chair. I’m sure you might at least give me just a pound of ground coffee; that’d last me a month, and I’d take it of a morning with some milk.”



奶媽麻煩Emma 準備一磅的咖啡豆好供她在清晨時享用,提振一天帶小孩的辛勞。可以看出奶媽,屬於辛苦的低下階級將咖啡視為在一天清晨繁忙不容停歇的工作前必須要喝一杯咖啡的提神的飲品。到此為止咖啡所蘊含的價值已從上流社會的杯中物擴及至普羅大眾。

第二段節錄分析:

Thinking it his duty to heap the greatest attention upon the doctor because of his sad position, he begged him not to take his hat off, spoke to him in an undertone as if he had been ill, and even pretended to be angry because nothing rather lighter had been prepared for him than for the others, such as a little clotted cream or stewed pears.He told stories. Charles found himself laughing, but the remembrance of his wife suddenly coming back to him depressed him. Coffee was brought in; he thought no more about her.” (part 1 chapter 3)

 

農人出身的包法利先生,在想念亡妻時來上一杯咖啡,頓時排憂又忘卻煩惱,神清氣爽。咖啡的功能在小市民的杯中少了學術味文藝與爭論的煙硝味,多了點娛樂或是情緒上排解工作與不安和壓迫的目的。此刻十九世紀社會的各個階級皆發展著不同的咖啡館文化,不同的客群反映了屬於各自的風貌。

但可曾知曉,在十八世紀上半葉,上咖啡館品咖啡聊政治對工人們是遙不可及、異想天開的夢想, 更因政府為了防堵人群聚眾鬧事頒發嚴格的身分禁令,禁止流浪漢、乞丐、娼妓、軍人等等入內,因此對十九世紀的勞工階級來說,能上咖啡館真的是生活上的巨變。

 

第三段節錄分析:

His family in tears, his shop sold, all the jars dispersed; and he was obliged to enter a cafe and take a glass of rum and seltzer to recover his spirits.(partie 2 chapter 2 p.92)

 

藥劑師經人告發秘密行醫後, 絕望之際走進一家咖啡館,點了一杯酒醒醒腦。十九世紀底層人士的咖啡館通常會提供酒水,這裡的人眼中只有把酒迎歡,杜康解憂他們來咖啡館尋求的是生活上短暫的麻痺。

 

文化轉移的過程:從奢侈品到廉價品

 

咖啡的消費群之所以能擴及一般大眾,其背後的原因在於各帝國在殖民地的貿易競爭,大量種植而降低了咖啡的價格。從奢侈品的代表到一般小市民的飲品,直到十八世紀下半葉,由於帝國主義殖民的國家因工業革命運輸交通的改善,尤其是火車和殖民地低廉的勞工這些原因促使咖啡的價格更是一落千丈,咖啡成為低下階級或是一般大眾能負擔得起的生活必需品。

 

第四段節錄分析:

Until night they ate. When any of them were too tired of sitting, they went out for a stroll in the yard, or for a game with corks in the granary, and then returned to table. Some towards the finish went to sleep and snored. But with the coffee everyone woke up.(part 1 chapter 4)

包法利夫婦的婚慶現場,賓客們喝著咖啡




第五段節錄分析:



On the evening when the Bovarys were to arrive at Yonville, Widow Lefrancois, the landlady of this inn, was so very busy that she sweated great drops as she moved her saucepans. Tomorrow was market-day. The meat had to be cut beforehand, the fowls drawn, the soup and coffee made  (part 2 chapter 1 p.75)

咖啡融入一般的大眾生活慶典舉辦前的準備的食材

 

結語

現代人手一杯的咖啡景象當然還夾雜了休閒或是享受的成分在,取得咖啡的便利性,和咖啡館的多功能性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但背後最大的推手還是十八世紀革命成功後,因工業革命而致富的布爾喬亞階級。政治環境和社會價值的流動呈現更多社會面向,社會階層不同於以往的單一與絕對。又因工業革命的關係,社會型態也有所改變,人們有了更多自由享受休閒的時間,大眾消費也油然而生,一群閑居者(Flâneur) ─ 在街道上閒晃到咖啡館,觀察往來人們的閑居者現代咖啡消費者的濫觴,嶄新的階級也就隨之出現。

 

資料來源

 

  1. 15 18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 卷二 「形形色色的交換」費爾南布勞岱爾著 P.136 ~P.156
  2. 《咖啡精神咖啡與咖啡館的文化記憶》王文興著
  3. 《包法利夫人》, 鐘斯著, 遠景出版。
  4. The World Coffee Market in the Eighteenth And Nineteenth Centuries, from Colonial To National Regimes by Steven Topik












從波特萊爾的詩作看十九世紀法國毒品文化

喬婕 洪楷晴

一、波特萊爾選文與選文分析

Le Poison

Le vin sait revêtir le plus sordide bouge
D'un luxe miraculeux,
Et fait surgir plus d'un portique fabuleux
Dans l'or de sa vapeur rouge,
Comme un soleil couchant dans un ciel nébuleux.

L'opium agrandit ce qui n'a pas de bornes,
Allonge l'illimité,
Approfondit le temps, creuse la volupté,
Et de plaisirs noirs et mornes
Remplit l'âme au delà de sa capacité.

Tout cela ne vaut pas le poison qui découle
De tes yeux, de tes yeux verts,
Lacs où mon âme tremble et se voit à l'envers...
Mes songes viennent en foule
Pour se désaltérer à ces gouffres amers.

Tout cela ne vaut pas le terrible prodige
De ta salive qui mord,
Qui plonge dans l'oubli mon âme sans remords,
Et charriant le vertige,
La roule défaillante aux rives de la mort!

— Charles Baudelaire



簡介

這首詩中波特萊爾試圖用假想出的天堂來逃避消沉的情緒。從詩名Le poison我們已經可以預測到他的嘗試註定失敗,因此這首游移在「消沉與理想」間的詩中,有著比較消沉的基調。從詩體上來說,波特萊爾罕見地混用七音節詩句和亞歷山大體的十二音節詩句。

 

死亡的象徵

意味著「死亡」的詞貫穿了整首詩:

"Soleil couchant", "nébuleux", "noirs et mornes", "poison", "gouffres amers", "oubli", "vertige", "charriant", "la mort"

       

第一個嘗試:紅酒

首先他提到了奢華、美與夢境。"Luxe", "miraculeux", "fabuleux", "or"。紅酒帶來了富有藝術性的幻覺:

  1. 神話中的柱廊意味著希臘藝術("portique fabuleux"
  2. 彩色幻覺中有著散發紅色蒸氣的黃金("or de sa vapeur rouge"):此處有物質的對比,固體對比氣體,黃金對比蒸氣。
  3. "soleil couchant"暗示死亡和嘗試以紅酒製造假想天堂的失敗。占據在視覺中的紅色蒸氣同樣預示了死亡與嘗試失敗。的確,紅酒有創造夢境的效果,但是不夠強大。

 

第二個嘗試:鴉片

        第二段中有許多詞顯示效果變得強大:

"Agrandit", "illimité", "pas de borne", "au delà",由此可見鴉片帶來無限的快感,比紅酒更有效。但是從"mornes et noirs",我們可以知道鴉片帶來的是鬱黑的樂趣,等效果退了以後會比酒醒還要消沉,心情墜入谷底。

 

第三個嘗試:女人

        第三、四段著重描述情色和肉慾,女人成為重要角色。"Tout cela ne vaut pas":紅酒、鴉片帶來的樂趣都比不上女人碧眼中的毒。靈魂之窗是女人身上最「非物質」的地方,不同於紅酒與鴉片。女人的眼睛打亂波特萊爾的思緒,使他顫抖,有跟毒品一樣的效果。有關水的詞意味著女人是死亡的源頭: "découle", "Lacs", "gouffres", "salive", "rives", "charriant"

 

結論

作者對追求樂趣的癮也經由詩的進展一層一層加深:紅酒→鴉片→女人。他靠這些短暫的慰藉躲在人造天堂,然而這終將帶來靈魂的死亡。但趨近死亡的經驗,亦是「狂喜」的高潮歷程,也不盡然是完全負面或以失敗觀之,以此激進的手法為著對比出回到十九世紀社會現實之貧乏;同時也令人想到波特萊爾以自身之美學高度歌頌想像力,而唾棄如攝影般直接的現實複製。

二、十九世紀法國毒品文化及其影響文學

 

  事實上,除了Baudelaire之外,在十九世紀時的法國,毒品也是許多詩人、作家、藝術家等人的精神糧食,其中又以鴉片特別盛行,Baudelaire本人也是長期的鴉片愛好者。原本鴉片、大麻等原料都是用於醫療方面,而後因被濫用,成了使人逃避現實、危害健康的毒品。十九世紀歐洲工業革命以後,工業化的經濟和殖民主義的盛行為毒品提供了一個特別的發展環境,BalzacTraité des excitants modernes提到他認為糖、茶、咖啡與菸草等殖民地進口的產品構成了歐洲物質生活的現代性經驗。我們同意巴爾扎克的看法,人們吸食毒品的可能原因有很多:在工業化背景下,人們為了財富而產生的不安及憂慮,對機械化時代來臨產生的反動;為了顯示自己地位,或交際場合所需的調和劑;又或是使自己脫離自我,尋求創作靈感……。這也是一股與布爾喬亞現世物質價值觀相對立的波希米亞(bohème)文人風潮、特異獨行傾向(excentrique)、和時時帶有優雅與獨特性之自覺意識的dandy的人生哲學觀。

  在十九世紀的巴黎,貴婦們也時常用抽鴉片來當作消遣,例如阿布昂公爵夫人(17851838)在守寡時也時常抽鴉片,她的沙龍也是許多藝文人士喜愛聚集的地方;在當時,甚至還有「大麻俱樂部」(Club des Hashischins),由許多作家例如:Honoré de BalzacAlexandre Dumas Baudelaire也包括在內;還有藝術家Eugene DelacroixHonoré Daumier等人所組成,目的是為了要實驗、嘗試毒品(主要以大麻和鴉片為主),Balzac曾經解釋他想嘗試毒品的原因:「在我自己身上研究這種非常特別的現象。」我們也可以看到其中作家的作品裡多少也有提及此議題,現今有人把這種因毒品(特別是鴉片)而衍生出的文學作品稱為「鴉片文學」。對於當時某些浪蕩子、浪漫主義者、或是波希米亞主義者而言,毒品無疑是一種尋求自由、表現自我的另一種途徑,這些文學思想在心靈層面多少和毒品有一點關聯性,Flaubert在他25歲時曾寫道:「不要迫使我做任何事情,一切我都會做。要理解我,不要批評我。」Baudelaire也曾寫:「即使還是相當小的時候,我心裡有兩種相反的感覺:生活的恐怖和生活的狂喜。」就某方面來說,毒品可以調和這樣的矛盾,在機械化的時代裡尋求自由的自我。

  雖然我們對毒品的種種認知都是負面的,但他所附帶的「鴉片(毒品)文學」卻是值得後人珍視的地方,無論是作家把自身的經驗寫入其中、或是描述第三者的行為經驗,都創作出許多帶有迷幻色彩、帶給讀者大量想像空間的作品。例如,Flaubert在《情感教育》中,描述了一個高級妓女抽鴉片的場景:「……突然她變得沒精打采,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腋窩下放著一個墊子。她的身體輕輕扭動著,一只腿蜷著,一只腿伸展著。那只紅色摩洛哥長蛇盤在地板上,纏繞著她的胳膊。她把琥珀色的煙嘴貼到嘴唇上,半睜著的眼,透過圍繞她的煙霧,看著弗雷德裏克。她把水吸得咕嚕咕嚕地響,時不時地咕噥幾句。」而大仲馬在作品《基督山伯爵》(Le Comte de Monte-Cristo)也有提到吸毒的場景:「他的身體似乎變得輕飄飄的,他的知覺明顯地敏銳起來,他的感覺似乎加倍地敏感,天際在不斷地擴展……藍色的海洋,閃耀的太陽,清香的微風,一個生動的夢中情景在一間地下洞穴中到達高潮,在那裏,美麗的妓女雕像突然有了生命。那些眼神抓住了他,讓他扭曲,就像性感的吻,讓他的感官興奮,他屈服了……隨之而來的是激情夢想,就像先知對選中的人所許諾的那樣。石唇變成火焰,冰乳變得像熾熱的熔巖,以致……愛是哀痛,快感是折磨,灼熱的嘴貼上他饑渴的嘴唇,他被裹入涼爽、蛇般的擁抱中……」這些細節的描述讓人對毒品有著更奇幻的幻想,似乎也讓毒品為女人增添了一股性感的魅力,對於作家或藝術家而言,在當下,毒品或許是有力於跳脫現實、能夠放大自我或追尋更深層心靈的一種方式,除了在文學和藝術上所展現的內涵價值外,其展現的社會意涵及風氣也是我們可以關注的問題,在許多作品裡不論對毒品的評論是褒或貶,都再再顯現出了十九世紀時毒品文化在法國的盛行程度,而無論作家有親身嘗試與否,他們也藉此題材發展出令人好奇、引人入勝的文學片段及作品。

 

三、參考資料 

1. 《搜尋忘卻的記憶:全球毒品500年》,Davenport-Hines R.,蔣平 馬廣惠譯(譯林出版社,2008

2. 《從局限經濟到普遍經濟:鴉片消費的東方語藝? 》,邱德亮,(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第六十九期,2008